1968年底进水泥厂,17岁的我是被分到最脏的煤粉部看湿煤转盘的,一天班上下来,只能看得出牙齿是白的, 在这里,为水泥事业献出了我人生中最宝贵的一段时间。看转盘时,我百无聊赖,只能背毛选,背了老三篇,再背老五篇,连古田会议的决议都是背的烂熟的。开始时,那个一天要吸三包烟,牙齿漆黑的生产组长以为我是在看啥封资修的东西呢,对我袭击过几次,他突然一下就出现在我眼前,那根烟就象用电焊焊在嘴唇上的,他嘿嘿的笑着,“看啥书啊?”我如同鹰爪下的小鸡,战战兢兢的举着书,“毛选,是毛选呀。”后来他对我放心了,汇报上去,提了我当学习组长,是全车间新工人中第一个当组长的,除了开会掌握会议,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上班后带领全组通读毛泽东选集。
所幸因工作还算积极,三年后,调到了窑尾去下料了。这里环境好多了,哗哗流淌的料浆比湿煤转盘上时不时要堵住的煤块好对付多了。干了一年多以后,当象棋这块大馅饼砸了我的脑袋,我被坠入了棋海后,我开始发疯般的到处找人下棋,逮谁和谁下,主要是和男的下,下一盘输一盘,输再多也不怕。另外就是 四处寻找棋书,那时市面上绝对是没有卖的,虽然下放到工厂的市棋队的队员都陆续的归队了,各区的文化宫文化馆也都开始搞起了象棋活动,但象棋书还是买不到的。那时卢湾文化宫专门有大象棋讲解,有个叫李啥道的吧,每周三都在那讲,我总是有讲必到的,我们徐汇是每周六晚上集训的,(遇市里有比赛,就要加训一次的)不够,远远不够,我基本上除了上中班,日班和夜班都是泡在那里的,看人下,找人下,不关门,不回家。
即使这样还是不解渴的,要找书看,找前辈棋手的对局摆。皇天不负苦心人吧,居然就让我搜集到了厚厚的一大叠棋书了,每一本我都是如获至宝的,最最宝贝的自然要数那本朱剑秋老师写的象棋开局概要了,我拿在手里一看,封面封底都没有了,可见这本书被看的遍数之多,这本书是我的校友(我们一个中学的,高我一级)工友(他在乙班,我在丙班)棋友(他下棋的水平要比我好上许许多的,后手屏风马的那个平炮兑车是他最擅长的了)~~~小项哥哥借给我的,不过我再也没有还给他,早占为己有了,读书人窃书都不算偷,我爱棋人借本棋书不还算啥呢!
还有好多的文革前出的象棋棋刊,那些都是我们厂象棋队的老张送我的,老张绰号叫张天师,他的棋有点鬼,开局从来没有老老实实放个当头炮的,下的最多的他是走的炮八平三,或者是炮二平七,说是叫金钩炮,有时人家放个当头炮呢,他不跳马不还炮,居然会走个炮二进一来保,所以他团体赛的输率要高一点的,我都以为他是在乱走,后来才知道这都属于冷僻的开局的。我们的一号台戴老师是主要得分手,以前大世界曾经有过擂台赛的,他去打,成绩很好,得了第二名的,大世界奖给他一盒象棋,木头盒子,做工满精致的,盒盖是一扇小小的移门,上面写着 世界擂台赛亚军,我看到的是这样的,后来别人告诉我,世界前面的那个大字,是被张天师硬给磨掉的。张天师老师待我很好的呀,不但每次比赛完以后都帮我拆棋分析,还从家里拿来了一大叠的象棋月刊,说都送给你了吧,我的象棋摆棋谱的生涯,实际上就是从这时候才开始的,因为在这以前,我根本也不知道,下棋居然还有谱?
我每天上班时,都带几本棋书棋刊到岗位上去看的,我的岗位在窑尾,好几层楼高呢,我一人的岗位,别人没事也不上来,再说我现在是学习组长了,我怕谁呀(我们窑和煤粉部是一个学习小组,)不过为了保险吧,朱剑秋老师的那本象棋开局概要,我还是用红纸包了起来,上面写了“毛泽东选集”几个字,这样拿进拿出比较方便么!问题是,我在家里可以大模大样的拿了棋子摆的,而在岗位上,偷着看看书还是敢的,公然的拿出棋子摆,我还不大敢,怎么办呢?不摆,看几步我就搞不清,记不住了,这时,小项哥哥又来帮助我了。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