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华南神龙陈松顺》第14节:培育新秀,功不可没
陈松顺于一九七二年六月从干校回广州,到一九八二年广州棋社才宣告恢复,其间刚好历时十年,这段悠久的岁月,他是怎样过来的呢?追溯起来真叫一言难尽。他调回广州之始,市体委没有适当工作安排,暂时派他到越秀山游泳场收门票,又派他去市体育馆给运动员配给食糖,这些都是杂工做的事情,陈松顺想到做人要有能屈能伸的度量,倒也安之若素。到了一九七三年,从干校回广州的孙乐宜负责市文教工作。孙乐宜曾任广州市公安局长、市人委秘书长、副市长等职,他对象棋有特殊爱好,而且关系极多,他乘一九七三年市运会之便,商得市体委于汉文主任同意,举行市棋赛。声沉影寂已数年之久的棋赛活动,又如花树逢春。参加棋赛的单位计达五十多个,赛场设在珠玑路小学,陈松顺应聘为裁判长。
由于市运会的棋赛在珠玑路小学举行,陈松顺同校方取得协议,在校内设立“棋艺活动室”,开展经常性的棋艺活动。棋艺室接待校内外的人士,那时来下围棋的人较多,如在荔湾北小学任教的冯曼(现为广州棋社社长)和陈松顺的儿子陈志良等,都在这里下围棋。但珠玑路小学年方八岁的女生黄玉莹,却是一棵优秀的象棋新苗,被陈松顺赏识。
黄玉莹那年仅是八岁,在稚气中夹了点老成气,有些同学叫她做“婆仔”。她很有棋艺才华,一经陈松顺留意,终于成为棋坛的知名女将。当时广州市体委在体育馆开办三棋训练班,陈松顺负责象棋训练。象棋训练班的触角伸到市内一些小学,从中发现了不少棋艺幼苗。陈松顺很热情扶掖新进。一次,他到文化公园棋坛,看到报名攻擂的登记表上有个名叫杨锡禧的少年,他看完杨锡禧下棋,特地找他谈话。杨锡禧说在挺进小学读书,学校的数学教师胡华灼带动了学生下棋。陈松顺去拜访了胡华灼,胡主动要求陈松顺在挺进小学组设训练班,吸收学生下棋。后来成为大师级的名棋手黄子君、邓颂宏,便是挺进小学的学生。广州河南洪德五巷小学的教师章日成,曾得过市甲组棋手称号,他也和陈松顺挂上钩,在校内展开棋艺活动。陈松顺又发现了洪德小学的学生关志良、马静是可造之才。男生关志良的棋艺,那时几乎有执全校牛耳之势,而偏偏碰上女生马静,要和他平分天下。陈松顺细心看着马静下棋,越看越感惊诧,觉得马静真是可以雕琢的良玉。因为陈已发现了黄玉莹、黄子君,现在又看到马静,如何不欣喜若狂。这三个女学生都被吸收为青少年业余棋艺训练班的学员。这一件事情还应当提到陈对马静的特殊关切:马静除了按时上训练班之外,还在晚上去西关冼基东的陈松顺住宅,听陈讲棋课,这实际是重点指导。陈既传授开局,又分析中变、演述实用残局,解释名手对局。课后,将近夜深,陈亲自陪同马静从沙面过人民桥,护送她回到家里。关于黄子君、黄玉莹后来在全国赛场上取得的成就,人皆知之,不用多说。至于马静,一九七七年广东全省棋赛在惠州市举行,她和黄子君都争取上阵,惜限于名额,让黄子君参加。以后几年间,黄子君和黄玉莹已知名全国,马静却登上了广州市第七届象棋赛女子冠军席位,又在一九八五年第九届市棋赛中重夺冠军,可见陈松顺对她的指导是有成效的。马静后来毕业于执信中学,考进广州医学院,并成为内科医生。她最终虽未驰骋全国赛场,却是陈松顺的高水平的女弟子之一。
由陈松顺吸收到棋艺训练班的,除了上述黄子君等三名女学生外,还有黄增光、刘星、陈文安、张华安、邓颂宏、邓颂光等青少年,其中大都成为名将。刘星原是儿童棋手,思路敏捷,年纪很小就在中央公园等处棋坛坐台应众,陈松顺很欣赏他的天资。刘星经过棋艺训练班的深造,七十年代以后即在全国赛场上显现身手,一九七六年登上全国赛第八名,较好的成绩是取得一九八七年全国第五名,进入大师行列。
记述陈松顺培养青少年棋手,还得追溯到50年代。那时广州棋坛有一群非常活跃的小棋手,多是陈松顺扶掖起来的。1955年,有一个年未满7岁的小棋手林清华,走上广州文化公园的棋坛,报名攻打潘炮的擂台。老将潘炮长于闭目应众,竟被这个乳臭小儿所迫,勉强成和,观众为之哗然。林清华的父亲有一位同厂的工友喜欢下棋,他鼓励林清华自小习弈。所以林清华有些根柢。他战和潘炮之后,陈松顺征得他父亲的同意,吸收他到广州棋社的讲习班学习。陈好像老教授带研究生一样,亲加指导。林清华在1960年曾夺得广州市小学象棋冠军。
1958年6月间,陈松顺因在文化公园当值擂台主,发现了一位小友郑志伟。那天上午,郑志伟在父亲携同下去攻擂,本来台主应众的时间已过,但陈松顺看见这个身材还没有棋台高的小客人有些雄心,因而破例和他对局。在推车骤马之际,陈觉得小客人的着法灵活中肯,为了一试对手的程度,他故意布成丢车局面,如为对方识破,就可通过一定的着法得车。结果小客人按步就班吃掉陈车,并且以双车的优势,与陈的单车士象全弈和。大棋盘的这局棋着法挂出时,喧动了茶圃棋坛座上客。当时郑志伟的实足年龄只有4岁半。
郑志伟是广州石井汽车制造厂工人郑少海的第三子。郑少海不大懂下棋,小郑是在街坊影响下学会象棋的。郑志伟虽然还不曾认字,对整副棋子的名称和性能,却异常熟悉,运用“空头”、“抽将”、 “捉双”、“闷官”等战术也很熟习。自从在文化公园同陈松顺一战之后,他被吸收到文化公园少年宫举办的儿童象棋讲习班学习。陈松顺常为他拆棋,解说残局。杨官璘、卢辉等也经常辅导他。他被称为棋坛的“小彗星”,常应邀到各处表演。他在数以千计的观众面前,镇定自若,人们称许他为“小小志大”。郑志伟常被安排在第一公园等棋坛坐台应众,夏天的夜里,棋客特多,郑志伟踞坐台上,下棋时神情不大专注,目光随处张望,待到棋客下子,他即随手应对,登台的成年棋客大多败北收场。那时广东省、市体委的领导人耳闻郑志伟的名字,曾一再抽暇来看他,有时还对弈一两局,试他的真功夫。一次,郑志伟应邀到广州八一钢铁厂表演,击败了该厂职工棋手冯基,杀着一气呵成,不但显示了他的攻杀能力很强,而且审局深远。文化大革命前,郑志伟应邀到台山,击败了台山全县棋赛第三名棋手李剑。广州仁济小学学生项颂移,也在陈松顺辅导下显露头角。项颂移比郑志伟年纪稍大,但两人棋力相当。1959年,广州市儿童象棋比赛,项颂移获得冠军。
陈松顺悉心教导起来的一群棋童,有如小孙悟空,使广州棋坛非常热闹。这当中有一个广州市三十一中的学生刘正贤,以杀法犀利见称。在文化公园坐台应众的老将龙庆云,竞受到他的奇袭。龙庆云少年时代称雄于广州大北直街,后来名列棋坛“十八罗汉”,与黄松轩一辈见过许多战阵。五十年代曾参与《象棋》月刊编务工作,还取得广州市甲组棋手称号。那天他坐镇文化公园棋坛,遇着刘正贤来打擂,自信可以应付裕如,不料到残局时,在互攻情况下,龙贪先吃马,竞被刘正贤弃车造成闷杀,一气呵成,而仅先了一着。老将龙庆云被叫杀时,才大吃一惊。
名手如龙庆云受挫于陈松顺门下的小将,局例并不是仅见的。又如甲组棋手张镇峦,在公园棋坛遭遇小棋手陈文安,张以反宫马应陈的五七炮,凭着阵法熟练,在中局时多吃一炮。战至残局,陈文安突放冷箭,迫得张镇峦思索很久,忍痛弃车解杀求和。广州甲组棋手彭泽,曾被小棋手陈锦林击败。陈锦林兼长象棋和国际象棋,而且先后获得过广州市这两项象棋的小学生比赛的优胜名次,有“小双枪将”之称。陈锦林在一次春节访问台山时,击败了台山县工人象棋冠军余开宏,杀法极为请妙。
如上所述,陈松顺在五十年代培训的这批小棋手,已经可以和甲组棋手周旋,小棋手互相之间的公开表演对局,水平也很高。如果他们继续在棋艺方面发展,定将成为全国赛场上的骁将。但是,小时候头角峥嵘的棋童,不一定都成为将来的名手。因为他们成年后,从事社会上各种工作,不可能全留在棋艺的坛场上,陈松顺于抗战期间在昆明培养了一位大学生郑智绵下象棋,到五十年代又在广州扶植起一批小将,一直至七十年代,提携起众多的新秀,可说数十年如一日,爱护后进,不遗余力。曾受他教习的棋手,如黄少龙、刘星、邓颂宏、黄子君、黄玉莹等,都是众所周知的大师,他们成为棋坛的一代英才,陈松顺之功不会泯灭。陈松顺一身体现了新旧两种不同的师徒关系。他早年拜钟珍为师,带有浓厚的旧式学徒色彩。钟珍视他为生财工具,既使他“斩客”,又不让他成名。他博弈所得,全部奉献给老师。最得意的棋战,就是陈松顺在澳门得手后,钟珍在福隆新街红灯区大摆庆功宴。后来陈松顺逐渐摆脱钟珍的羁绊,香港的报纸曾刊登过一篇文章,题为《钟珍失徒记》。陈松顺培育新秀,就完全没有那种旧关系。他完全是为了向广州棋坛输送新血,没有一种私念,这是难能可贵的。正因如此,他才能敏锐地发掘棋艺才华,作出卓越的贡献。
1996年徐续撰著,特别谢意!笔者打印,特别奉献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