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称棋坛吴蜀魏,
情谊堪比刘关张。
泉城弈林留佳话,
棋坛争霸看三强。
上面这首诗提到吴蜀魏,说起刘关张,不要以为我要开讲三国,咱们是要用三国引出一段济南象棋界三强争霸的往事。各位如有兴趣,听我慢慢讲来。
咱们要从解放初期说起。话说新中国成立之后,各行各业都是一派欣欣向荣之势,象棋运动也不例外。大家可能有所不知,现在在三大棋中,象棋的热度似乎不够,当年可不是这样,那时候济南街头棋摊随处可见,各路英雄以棋会友,按宋丹丹的说法,当时的象棋界是“相当的”热闹。在济南大大小小的棋摊当中,南上山街鞋铺棋摊最为有名。
有人要问了,这鞋铺跟棋摊什么关系?各位有所不知,那个时候的棋摊一般都在店铺门口,一来是店铺老板本来就好此道,再者可以聚点人气。这南上山街鞋铺的棋摊为什么名气最大呢,这跟一位棋手有关,此人姓崔,名方勤。
说起这崔方勤,在济南象棋界可是大大的有名。提提他的外号“龙王”,你就该知道他在象棋界的地位了,什么人可以称龙称王?用现在的话讲,那自然是象棋界的大哥大了。崔方勤生于1932年,现在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,解放初期却是年方弱冠,自幼便喜欢象棋的他此时已到棋艺的巅峰期,纵横泉城,罕遇敌手。由于他经常到南上山街鞋铺棋坛下棋,这里变成了济南最著名的棋摊。
除了南上山街鞋铺之外,崔方勤也偶尔到魏家庄西口肉铺的棋摊下上两盘。这一“偶尔”,便成就了一段佳话。
话说1951年春天某日,崔方勤来到了魏家庄西口肉铺棋摊。几盘下过,照例是无人能敌,崔方勤不免有一丝落寞。就在这时,旁边一位观棋者忽道:“我来请教一盘。”崔方勤见此人比自己年长几岁,此前一直在看自己下棋,便知来者不善。他不敢怠慢,遂静下心来认真应战。常言道:“行家一伸手,便知有没有”,两人刚刚走了几步,便互知对方乃是劲敌。随着战局趋于白热化,观者亦是屏声静气。平日里下棋还有不少人旁边支着,可是如今两大高手对阵,别人哪里还能够插得上嘴!
这崔方勤平日难逢对手,此时乍遇强敌,不由得心花怒放。不知不觉之间,两人已经下了三盘,堪堪战个平手。此时天色将晚,两人已起惺惺相惜之意。最后一局战罢,相视而笑。互通姓名之后,二人更是哈哈大笑,携手而去。
这二人为何哈哈大笑?原来他们虽然初次相遇,却是神交已久。崔方勤固然大名鼎鼎,棋界之人无不仰慕,这对手也不是泛泛之辈。此人姓王,名立鹤,是赫赫有名的“东关三王”之首。崔方勤在1948年即闻其名,早欲结识而无机会,此番不期而遇,自是欣喜异常。此后两人经常在一起切磋棋艺,齐头并进。1957年、1958年济南市两届象棋比赛,崔方勤、王立鹤各取一届冠军。自此之后,济南象棋界崔王并称。二人轮流在皇亭等地设下擂台,接受各方高手挑战。
这种情况到1959年又发生了变化。忽一日,有人到崔方勤家中造访,直言要下上一盘。崔方勤见有人上门挑战,便知来者不善。甫一交手,便知此人是除王立鹤之外又一劲敌。心中纳闷:济南棋界何时又冒出这样一位高手?
原来此人姓陈,名仲甫,不久前刚从东北大学毕业分配到济南。来到济南不久便开始到各处棋摊挑战,所到之处竟未遇对手。后来打听到崔方勤才是真正的高手,于是主动找上门来。一番交手之后,陈仲甫已是心中佩服:“这崔方勤果然名不虚传,我不如也。”崔方勤同样对陈仲甫心中佩服:“论棋才,此人犹在我之上。”自此之后,崔方勤又介绍王立鹤与崔方勤互相认识,济南棋界正式进入三大高手时代。
这三大高手可谓互有短长。论功力,王立鹤最深;论棋才,陈仲甫最灵;论算度,却是崔方勤最精。这三人要是交起手来,结果会怎样?你还别说,真有好事者搞了这么一个三大高手争霸赛。1965年夏,崔、王、陈三人在大明湖边对弈三轮,每轮十盘棋。那景象真是观者如潮,轰动一时。比赛结果,第一轮王立鹤多胜一盘,第二轮崔方勤多胜一盘,第三轮下过两盘之后因种种原因竟然没能继续下去,令人徒呼遗憾!
咱们开篇诗中曾经提到“人称棋坛吴蜀魏,情谊堪比刘关张”,他们三人棋坛争霸好比当年的三国争雄,而在生活中他们却是好友,亲如兄弟,经常聚在一起切磋棋艺,日子过得好不快活。这种生活如果能够长久,实在令人羡慕。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,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随着文革的开始,我们的国家进入一个很不正常的年代。1970年,王立鹤因为家庭原因被遣返回老家临沂。王立鹤一走,对手难寻,崔方勤此后逐渐封棋,而陈仲甫竟然改下围棋去了,济南象棋界三大高手时代就此结束。故事如此结局,不免让人唏嘘不已。正是:
人生如棋局,
岁月催人老。
回看当年事,
方觉今日好。
(作者:马纯潇)